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渔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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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渔父 (第2/2页)

不是那位意气风发、精神烁然的主持吗?”

    “当初的豪言壮语,为何落到这般田地?”

    庶素冠故意问道,盯着离佩秋。

    仿佛在说「你终究没能达成上回的决意」一样。

    还真是不甘心,不过,离佩秋,和上次见面时,相差太多了。

    上次,他认真工作,在节目的决策中担任要职,很有话语权。

    如今,节目溃散,人员离散,无人听他的请求,被排斥,被放逐一般。

    相比前时的满满自信,现在的模样,实在和落水狗、丧家犬没有区别。

    离佩秋轻轻一笑,仰天说道:

    “世上的人都是浑浊的,被蒙蔽双眼,只有我一个能分辨清白与混沌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都喝醉了,倒是被排斥在酒席外的我,仍然清醒,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
    所以,离佩秋落到现在的地步。

    对此,庶素冠哈哈大笑,仿佛听见笑话:

    “愚笨之人!不值得同情!”

    “真正聪明的人,不会被任何东西拘束,能据世俗变化而沉浮,懂得变通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世上的人都被浑浊蒙蔽,泥沙俱下,一股清流又能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清流和浑水终究都会排入大海,归宿相同,那为何不顺应潮流、搅乱泥沙、扬起水波、同流合污?”

    庶素冠继续质问道:

    “既然大家都醉了,世道混淆,那么醉酒和清醒的界限就迷乱了。”

    “在他们的眼中,他们反而清醒,而真正清醒的你,反倒是喝醉之人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吃这酒糟、喝这薄酒,一同烂醉……”

    “即便装醉也无妨,不喝酒的人,为什么不那么做?”

    庶素冠很正确,这是酒席的规矩:没醉的人要喝醉的人一起发疯。

    然而,离佩秋对此不以为然,因为酒席和人生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他也轻蔑一笑:

    “你是洗过头之后,会掸去帽子上尘土的人吗?”

    “愚问,难道你是不戴帽子就会死的人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呢?”

    “是吗是吗。”

    庶素冠同样一笑。

    “这说明你还不够成熟。”

    老伯走进离佩秋的身边,这样问道:

    “说起来,不只我认识你,你也认识我吧?”

    “被称作鬼才的医师———虽然我并非新闻业,不过我朋友的朋友是记者,对你的事略有耳闻。”

    闻言,庶素冠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你可知道我当年为何会退出医业?”

    “那是你的秘密吧?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,现在要征求我的同情?”

    反击的刺耳讽刺,庶素冠并没有生气。

    年长者的笑容渐渐消失,侧目冥思,终究无奈叹息:

    “遥想当初,我又何尝不像你一样,抱有热情和梦想,投身工作。”

    “身为医者,拯救是我的天职,也是力量源泉,每次看到康复健朗的人,我都会心一笑,成就感与喜悦之情,仿佛治好的不是他,而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你走过相同的路。”

    这样说道,拳头握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然而,慢慢的,我开始发觉,这份成就感越来越少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病人的笑容越来越少,没有重获新生的感激,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我开始感觉害怕,如果他们觉得治与不治没有区别,那我的存在也被否决,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。”

    第一次,庶素冠无比认真地看着离佩秋:

    “你知道那场手术前,我看见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拥有家庭,被期待的人,居然眼光黯淡,放弃一切希望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明白,那并非无法治愈的伤情,为何听着儿女的挽留,却无动于衷,还能亲口告诉我:就这样闭上眼也不错?”

    结果就是,手术没有成功,病人没有活下去的希望,简直就像自行了断。

    庶素冠害怕了,害怕这份心情会传染给自己,对治病救人的医师而言,对生命的淡漠,对死亡的习惯,是最致命的。

    “在此之后,我渐渐看见更多的例子,看见更多绝望的脸。”

    “我退缩了,我不愿和他们接触,不愿被同化,不愿变成那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因此,我在这家咖啡店,等待了近十年的时光。”

    “等到世道终于改变,时机成熟,我才重新拿起手术刀,一如现在。”

    这是一个误解:庶素冠虽然退却,但那不是逃避,而是保持自身,等待时机。

    庶素冠,实在是和离佩秋太像了。

    同样想保持自己的信念,同样满怀出世的热情,只有一个区别:

    庶素冠,选择置身事外,保持自身高洁,任由世俗变迁。

    离佩秋,选择投身浊流,选择凭借一己之力,改变世俗。

    一个躲避,一个参与;一个悠然自得,一个受尽非难。

    处世哲学的细微差异,让两人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
    其实,无论同流合污还是置身事外,都很轻松,然而离佩秋选择的路,既要保持自我,又要改变他人,这才是最为艰难的,最不可理喻的。

    “你能明白我的忠告吗?”

    “忠告……?”

    离佩秋突然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月光照耀世间千年,从未染上泥垢尘埃,依然皎洁。”

    “你会觉得不可能,只因意志不够坚定,没有达到月亮的高度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你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那么大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抵达终点,怎么会知道腿脚的极限呢?我讨厌半途而废。”

    离佩秋这样回应道:

    “我终于明白了,为何会对你如此厌恶、排斥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自作高洁的你,和那些整天抱怨、从不尝试着做些什么,只是等待送上门的机遇的人,没有区别。”

    “再见。”

    说着,便要走远。

    只是,在此之前,庶素冠先行一步,径自离去。

    背道而行的同时,还不忘轻松惬意,唱着歌曲。

    是曰:

    「沧浪之水清又明」

    「恰可洗我的帽缨」

    「沧浪之水浊又稀」

    「亦可洗我的脚印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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